古琴演出前的准备

雨　亭

　　我经常听到有人会说自己私下里练琴是多么多么的精熟（小范围交流时确实如此），可是一到上了台，面对成百上千的观众就会腿发软，浑身直哆嗦，表现一塌糊涂。这其实就是一种缺乏准备的表现，或者可以说是功夫尚未到家。

　　我这里的准备，指的是上台的准备，包括心理准备、体力准备与技术准备。本文仅从此三方面入手，试就其展开论述，希望对怯场和上场表演准备不充分的琴友们能有所帮助。

一、心理准备

　　舞台上的心理状态是对演奏质量关系极大的重要问题。对于第一次参加演出的演奏者来说，需要有较长的心理准备过程，以驱除通常容易发生的恐惧、胆怯、大脑空白等等紧张失常状态。而对于经常上台表演的有经验的古琴家来说，则随时需要调节心理机制，使之处于最佳状态。

　　什么是上台演奏时的最佳心理状态呢？
　　在探求最佳演奏状态前，最好先研究一下在不同情况下可能出现的不同心理障碍。

　　1．过度紧张。上台前有一定程度紧张是正常的。有经验的演奏家应能自如地将这种紧张转化为适度的兴奋（同样，不能是过度兴奋）。这种适度的兴奋是演奏家所必需的。然而，十分有害的却是经常遇见的过度紧张。甚至连不少著名的琴家都难以摆脱这类过分的紧张。为了在上台前释放由于紧张而产生的非正常的巨大能量，以致于发生类似在后台擦汗、搓手掌、兜圈子等等失常状态。也有身体本能对失常的极度紧张作出反应的，诸如发高烧、拉肚子、胸闷、头晕、腹痛等等。

　　2．在脑空白。紧张的另一种表现是思路的突然中断，以致出现大脑空白状态。原来已经练得滚瓜烂熟的乐曲突然在大脑中消失。怎么也记不起一个音来。这类在舞台上突然出现的由于大脑空白而使音乐中断、遗忘的意外事故，主要是由于心理因素而不是技术因素所引发的。

　　3.怯场。在临上场一刻，忽然胆怯。或腿软，手软，手掌失去支撑力量，手指弹在琴键上如同脚踩棉花一般；或遍体僵硬，周身不适，无法使肌肉放松，因而改变了平时已习惯的演奏方式；或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手指的疲软与速度的失控形成恶性循环，以致整个演奏无法达到应有的水平。

　　4．希望超水平演奏。与以上紧张、胆怯为特征的心理现象相反，另一类对演奏十分不利的心理状态却是过分希望演得好，出现超水平的奇迹。音乐会演奏的总体水平完完全全建筑在日常练习扎实程度的基础之上。尽管临场发挥在情绪上能有即兴的表演团素，为实况演奏增色生辉，然而总体水平却不会离开日常练习所已经达到的水准太远。对于这一点每个演奏者都应对自己所达到的水准有个较为客观清醒的估计。有时候，过分地希望在音乐会演奏中出现超水平的奇迹，其愿望固然很好，但实际上却往往“适得其反”；由于过多给自己增加精神压力反而转变为思想负担。出现不必要的紧张。因此，在演奏中力图达到自己的最佳水平是好的，但过分追求“超水准”则会转化为紧张。

　　5．过分注意台下的听众反应。演奏者在舞台上应当全神贯注于自己演奏的音乐，全身心地投入到音乐中去。如果分散精神，过多地去注意场内台下的反应，会引起精神涣散，注意力不集中，以致影响演奏的质量，甚至由于精神的游离而发生错误。

　　6．怕出错。与过分追求“超水平”演奏相反，另一种有害心理是怕出错。这种心理是十分普遍的。无疑，每个演奏者应当尽最大的努力做到尽可能的精确，这主要应当依靠踏实练习、集中的精神和预先有充分准备的协调动作来达到。但怕出错的新理却往往会在演奏进行过程中明明十分准确，并无错误的情况下出现。有时演奏者在舞台上其实演奏得十分顺利，却会莫名其妙地害怕“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生错误”。这种心理一直要延续到错误的发生，才会平息下来，使演奏重新纳入良性的轨道。

　　7.总想着自己出现过的错误。有的人在不曾出现错误时老想着可能会发生的错误；有的人却在发生某些意外后不能摆脱，心里老想着已经发生的错误，以致不能集中于后面的演奏，甚至出现新的、更大的意外。音乐在时间的流动中展开，错误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改变，只能听之任之，不再想着已经发生的事情，相反，应振奋精神把后面的音乐演奏得更好。

　　8.突然失去演奏到底的信心。常常会有人在演奏进行到一半时，突然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将演奏坚持到底。诚然，演奏者在舞台上精神高度集中，将乐曲精确无误、情绪饱满地演奏到底，需要极为坚强的毅力与付出巨大的体力消耗。以此，演奏家必须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以免在音乐会进行到一半时突然丧失信心。

　　9．缺乏演奏欲望。不少的演奏者坐到了台上忽然产生“不想弹”的想法。演奏者上台演奏是他对所演奏的乐曲的理解、诠释，是他本人的演奏技巧、艺术气质、文化素养等等方面的全面而集中的展示。要演奏好，始终保持高昂的精神与高度的集中是非常重要的。任何不想演奏下去或草草把乐曲弹完的情绪都是不应有的不负责任的表现。

　　10．由于过分集中精神而引起的精神不集中。这是一个难解的悻论，却又经常在舞台上出现。演奏者一般都力图在舞台上集中精神。然而，没有放松，唯有紧张，这样的“集中精神”反而会使他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些与演奏毫不相干的事。作为一种十分普遍却又相当奇特的心理现象，演奏者越希望在舞台上集中于音乐之中，思绪却越不受控制地去想其他事情。

　　以上十种表现，都是上台演奏时常常遇到的心理障碍。为克服这些心理障碍，需要经常地、不间断地、有针对性地进行日常的心理训练，以及临上台前的心理准备。以下5个方面是十分重要的：

　　1．增强自信。对任何程度的学生，都应以鼓励为主，启发他们在舞台上奏出最好的音乐。自信心是每个演奏者所必备的。阿图尔．鲁宾斯坦曾说：“当我走上舞台，我便是国王。”这是至理名言。演奏者的职责是用自己的艺术打动广大听众的心灵。只有充分的自信才是他征服听众的基础。在舞台上是不能怀疑自我，不能自暴自弃的。演奏者必须相信自己必定能创造最美好的瞬间。在演奏中只能信心百倍，肯定、坚决，勇往直前，而不能有半点犹疑不决。任何检讨、反思只能留到演奏会结束以后进行，而不能在台上搅乱思想。

　　2．静气功训练。气功与记忆、呼吸、协调全身和集中精神直接相关。若有条件学习一些静功，这既有利于调整全身力量，协调呼吸，增强舞台适应能力，又能有效地提高舞台上的自控能力。在相对放松的状态下才能把思想真正集中到音乐上来。对古琴演奏者在舞台上真正排除杂念，做到全身放松，呼吸均匀，从而大大增强演奏者的心理素质。

　　3．“散神’训练。一般情况下，人们总是强调思想集中的练习。可是，作为另一种极端。舞台上发生意外往往由于突如其来的精神不集中所引起。针对这种情况，有必要在日常训练中化一定时间（只能“一定时间”，而不是“全部时间”）进行“散神”训练，即故意思想不集中，脑子想别的事情，或者同时做一件与演奏不相干的事，如和别人说话，以使手在大脑失控状态下进行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演奏。当然，人本来具备一心二用甚至多用的能力。真正“下意识’或“无意识’演奏是不可能的。大脑的一部分事实上仍在严密地控制着演奏。只不过演奏者不要过分地去强制集中注意力，使演奏在尽可能接近自然的状态下进行。这样做，可以有效地抑制在舞台上由于精神紧张思想涣散这两种不同的心理状态所引发的相同的心理效应——“空白”。

　　4.提高演奏欲望。在汉语中，“乐”（yue）与“乐”(le）同字，“乐”即“乐”，音乐即快乐；在西语中，“演奏”与“玩耍”同字（play）。这说明，无论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都把演奏乐器看作“求乐”与“游戏”。尽管这是高尚的精神游戏，但终究还只不过是游戏。大可不必把演奏看得过份严重。心理处于轻松的状态，才可能逐渐接近演奏音乐的真谛——乐中求乐。唯有此种精神状态，方能达到全身心投入音乐表现的境界，而不为外界俗念所惑。在演奏的至高至美之境中，演奏者才真正的忘我。“忘记”自身的存在，乐器、乐声与他的灵魂溶为一体，再分不清“琴我”之别——这种陶醉于无我之境给演奏者心灵带来的乐趣是难以言喻的。在这种状态下，心灵变得纯净，灵魂得到升华，可谓其乐（le乎？“yue”乎？）无穷。对“乐”的追求，可以大大提高演奏者的演奏欲望，不再把演奏中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技术差错，当作为第一位的。当然，这些问题都需在日后进行练习中加以提高，却不会再因为某些演奏中的差错而削弱演奏的欲望。

　　5.在小范围的听众面前多进行表演。在走上大舞台之前，应当先在小范围的听众面前进行多次表演。可以先演奏给同学、同事、亲朋好友听，然后再在一些听众人数较少的公开场合演奏，以建立起演奏者与听众之间心灵交流的桥梁。同时，逐渐熟悉舞台气氛，习惯包括空间回响、灯光、舞台感等在内的环境。这样做可以有效地避免不必要的怯场。

　　总之，上台演奏前的心理准备是为了增强自信，排除杂念，集中精神，放松肌体。以心平如水的、不慌不乱的、镇定自如的心理状态全神贯注地在舞台上表现音乐的至善至美境界，发挥自己最佳演奏水平。重点是消除不必要的精神紧张。因此，在日常生活中注意培养镇定的情绪，提高自控能力是十分重要的。只有内心平静，处惊不乱，才能有效地对付演奏时可能遇到的种种意外。

二、体力准备

　　进行舞台表演是十分消耗体力的。充分作好体力上的准备是发挥好演奏水平的必要条件之一。

　　1．掌握自身的生理节奏。 要把最佳兴奋点调整到即将演出的时刻，不要过早进入兴奋状态。从中期安排来看，可在演出前一周或十天出现第一次兴奋期，即可预先安排一次小规模的表演或自行将所有演出曲目演奏一次。随后重新抑制二至三日，多休息，多慢练，进行体力和精神的调整。直至演出前三至四日，才逐步重新兴奋起来。但速度亦不能过快，要严格地控制兴奋程度。绝对避免在演出前过多密地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如不断地演出），以致在举行演奏的时刻反而处于疲劳、麻木或兴趣的低潮。
从短期安排来看，演出当日要适当地控制兴奋点。倘若演出安排在下午，可在上午十时左右进入一次小高潮，再休息数小时进行调整，然后在演出前一小时或一个半小时再开始练习，使手指和身体都进入最佳演奏状态。如果演出安排在晚上，整个上午均可进行练习，但注意不要使双手过于疲劳。下午需要休息，但不能睡得过多过死。要一醒即起，可散散步，看点有趣但不需过多动脑的书，等等。晚饭切忌吃得过多过饱，以免血液流向胃部而抑制大脑皮层的兴奋。演出前一至一个半小时开始练习，最好一直弹到上台那一刻，以保持手与琴弦之间最密切的关系。

　　2．营养，睡眠，体力。在准备演出期间，体力消耗十分大，应当保证充分的营养补充。要注意营养的全面与均衡。不必暴饮暴食，但应保持蛋白质、脂肪、糖分、碳水化合物与蔬菜、水果所包含的各种维生素的适当比例。睡眠是至关重要的。不在于睡眠时间长，而在于质量高。除去夜晚的六至八小时正常睡眠之外，最好在练琴间隙中，上午下午各有一次20分钟至半小时的小憩。这对消除大脑疲劳、保持清醒头脑极其有效，能够大大提高演奏效率。要养成速睡速醒的习惯。最好随时入睡、随时醒来。短时间的沉睡比长时间的浅睡更能消除疲劳。切忌赖床，这只能使头脑终日处于昏昏然的状态。
充沛的体力是成功演奏的物质基础。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积蓄。建议每一位古琴演奏者，及早地把体力的基础搞好，经常做些增进体质的锻炼，如长跑、游泳、俯卧撑、太极拳等等。

　　3．技术准备。上台前的技术准备，包括如下三方面：
　　①全面的技术适应性。在准备演出期间，包括上台前的当天上午，应当适当练习包括音位、弦位、搓音、抡指、进复、退复、吟揉绰注等全面的技术练习。练习时间不宜过长，也不要使手指、手掌或手腕过分疲劳。
　　②手指与琴弦的适应性。处理手指与琴弦的关系应以轻触弦、低触弦、快触弦为主。同时练习从小间弦到大间弦之间的各种层次的触弦。
　　③艰难技术片断的适应性。每场演出曲目中都有一些特殊的艰难技术片断，需要一定时间的预习才能完美无缺地进行演奏。对这些技术片断的轻练、慢练，应当是上台之前技术准备练习的主要内容。使手指慢慢地、轻轻地、柔顺地适应这些困难技术片断的琴弦，才能保证在正式演奏时进入最佳演奏状态。

　　在进行长期充分的心理、体力、技术的准备之后，我们将终于满怀信心、满怀激情地走上舞台，把古琴音乐中所包含的情感与美感传递给听众。